随州深秋的夜,山风裹着桂香钻进老屋的窗棂。林小满抱着陶罐站在灶台前,野生葛粉用冷开水在碗里漾开乳白的涟漪,像落进了一弯月亮。"外婆,为什么非要用冷开水?"十岁的满宝踮脚扒着灶沿,鼻尖沾着葛根粉的细白。

外婆用木勺搅动碗里的葛粉,皱纹里漾着笑:"傻丫头,沸水冲的葛粉是药,冷开水化的是情。"她忽然把满宝的手按在陶罐上,"这罐子,是你太奶奶从娘家带来的。"
满宝摸着罐身上蜿蜒的裂纹,想起去年冬天。那时她贪吃烤红薯,喉咙肿得连水都咽不下。外婆连夜去后山挖葛根,回来时棉鞋都结着冰碴。她记得外婆把葛根粉倒在粗陶碗里,用冷开水慢慢化开,月光透过窗纸,在乳白的汁液里碎成星星。
"喝了就不疼了。"外婆的棉袄袖口还沾着葛根粉的细末。
此刻满宝学着外婆的样子,把葛根粉倒进新买的玻璃杯。冷开水冲下去,葛根粉像云朵般浮起,又渐渐沉入杯底。
"妈,您尝尝。"她把杯子推向正在备课的林小满。
林小满接过杯子,忽然想起三十年前的那个冬夜。她发高烧,喉咙疼得说不出话。外婆也是这样端着陶碗,冷开水化开的葛根粉在月光下泛着微光。她记得外婆说:"葛根粉的凉,是带着温度的凉。"
"外婆,为什么非要晚上喝?"满宝咬着吸管问。
"夜里人静,葛根粉的凉气能顺着经络往下走,把火气从脚底排出去。"外婆轻轻拍着满宝的背,"就像你太奶奶说的,葛根粉的凉,是带着温度的凉。"
满宝忽然跑进里屋,抱着个铁皮盒子出来。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几个小陶罐,每个罐底都刻着日期。
"这是太奶奶留下的方子。"林小满打开盒子,最底下的陶罐已经泛黄,"她说,葛根粉要冷开水化,就像人间的情,要慢慢熬。"
满宝把新买的葛根粉倒进一个空陶罐,学着外婆的样子,用冷开水慢慢化开。月光透过窗棂,在乳白的汁液里轻轻摇晃,像极了三十年前那个冬夜,外婆端着陶碗走向她的身影。
"慢慢喝。"林小满把杯子推向满宝,"让葛根粉在喉咙里多待会儿。"
满宝捧着杯子,忽然觉得喉咙里的疼,像被月光轻轻抚过。她想起太奶奶说的,葛根粉的凉,是带着温度的凉。就像此刻,三代人围坐在灶台前,冷开水化开的葛根粉,正把山野的凉意,熬成温暖的月光。

